很久没写过东西。
准确地说，很久没为自己写过东西。
在这个时代，很多写东西的人，都会很忧愁。这不是一个靠写稿子就能名利兼得的时代，像倪匡那样故事漏洞百出却能够发家致富的例子，实在是难得。就算是有个叫做郭小四的八零后，靠着颓靡的青春文学和抄袭来的创意有了发家的资本，最后也不得不转型成为职业文化商人，并且愈发走向荼蘼。
在这个时代，会写东西的人太多，从博客到微博到自媒体，再到今天的短视频APP，这个时代给了普通人发声的权利——纵使这种发声的权利，也被隐藏在暗处的老大哥时刻偷窥——对大多网民，这终究是个能够大声说出自己想法的时代。
我不知道历史上是否曾有这样的时代，看似放言无忌，，我们能够舒展自己的才华，我只知道，这样一个时代，造就了太多人，也埋没了太多人，而更多的人，小有文才，上够不到天，下落不了地，空有宏愿，奈何文采尔尔，于是，这会写字的大多数，既难以靠纯文字为生，扬名立万，又无法摆脱自己对文字的幻想，辗转于各种工作间，而终于在二十有三的年纪，认清现实，或者委身于某个小报社，拿着微薄的工资，虚妄着“无冕之王”的名号，或者去了公关公司，从事营销，成了软文专家，职业枪手。
我或许也是这喜欢文字的大多数罢。
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都在漠视这一现实，因为无法拥有更多的资质和能力留在媒体圈和文学圈，于是只能在公关公司以撰稿为名日复一日重复这这种虚妄。我一直很好奇以文字战、心理战和口水战为主的营销圈，为何连找到一个能写的人，都如此之难。后来我才发现，原来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，都把写东西当做天经地义。写，终究是很难的，这或许，是上天恩赐你的饭碗。
这饭碗不能大富大贵，倒也不至饿死，只要你心态端正一些，性格柔软一些，价格要低一些，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工作被转移到你这里。口碑传播的效果是显著的，当你成功接了第一单撰稿的活计，以后的工作也就能维持一种细水长流的姿态。
很多朋友羡慕我的工作，认为我的钱赚的又快又轻松，试想，有什么工作，能够不用和人沟通，只需安安静静写上六七个小时，就能拿到几千块？
有时候我不可置否，有时候我也很痛苦。
像我一样略有写作之能，而最终选择在公关公司做撰稿人的同行，大多数时候是痛苦的。曾经在南方某知名媒体的都市版做记者的一位前同事，在北漂来京后，选择了薪水更高的公关公司，气候和生活习惯没有让她打退堂鼓，但公关公司的工作却让她在北京的生活痛不欲生。“虚伪，势力，贪婪”这个有着三年记者生涯的公关圈新人，在公关公司熬了半年之后，终于在客户的无理和粗暴，以及领导的阿谀奉承之间忍无可忍，她气愤地在朋友圈给公关公司留下了上面那三个评价，然后悄然离开。
半年后，我因缘巧合在一场科技产品发布会上遇见她，闲谈中，她说：“我在XX公关”。我很惊讶，她却无奈叹气，“没办法啦，公关公司给的钱多，做记者不够生活怎么办呢？而且这个客户蛮讲理，就还可以承受吧。”
她一边承受理想和现实的双重冲击波，一边默默接受了命定的职场生活。我虽因她当初的幼稚和决绝并不看好此人，但却无法忽视这种无奈的自我安慰里隐藏的不甘与迷茫。
我虽服务客户不多，但毕竟也算得上公关公司的“老”人，在这个员工快速迭代的职业里，能在一个公司呆上一年的，就是老员工，两年，那就是打不死的小强，三年，已经称得上是前辈，三年以上……古董级元老。
尤其是，当一个年少时候，曾幻想着以文字为生的人，最终选择留下的时候，从这些一个又一个不甘却屈就的灵魂里，我仿佛知道了这才是真实的，残酷的普通文字工作者的人生。
偶有例外。
一个公关界的前辈，已经混迹公关圈近十年，他多年来以“媒体人”自居，但谈起营销策略、客户服务，也是有一套又有一套。他靠着自己的文思才华在公关公司独树一帜：只做撰稿人，不服务客户。
这本是在公关公司很难享受到的待遇，因为他个人文字能力的突出而显得格外突出，这种独树一帜的职场套路，让他成了公关公司的“老师”，小一辈来请教文案，老领导对他信任，我常常想，如果我一直坚持下去，十年后，是否也将如他一样，获取自己在公关公司的生存之道？
不过我当下显然是不愿这么想的，这是一篇我的生活随笔，也只是记录我内心某一时刻的心灵杂记，我不求在这里讲述某些为人之道，但今天若谈到了我们这一类普通文字工作者的命运，期间的感慨，也大抵难以掩盖而不小心溢出。
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觉得这位老前辈应该算是团队里最油的老油条，只是后来经过了太多变动和人员频繁的调动，我才对这种想法变得愈发不自信。若是纯粹，文人迂腐自古有之，这位老前辈以文字为生，又总是言谈不离自己很久以前的媒体人身份，那么其中文人之酸腐，倒也能辨清一二。但若说，在诺达的公司，在乙方公关公司日渐衰糜的今天，他却能屹立不倒，协调关系，最后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，其中庸之道，却也不得不为重视。
我至而立之年，才觉所谓而立之年，并非成家立业那么简单，而是到了这个年纪，对人生有了更明确的要求，却发现事事不如意，于是迷茫不堪，这种状态古人早已给了解决答案，非四十而不惑。也许从迈入奔四的那一刻起，我的人生或许已经进入了又一个“苦无”的阶段。
那么，这个即将进入不惑之年的公关老江湖呢？
有一次闲谈，年轻气盛如我，又一次不免谈论自己早晚撂挑子不干，老江湖听了，却说：到哪里都差不多，我们这个年纪，混到这个阶段，除了继续扛下去，还能怎样呢？不如在这里，倒也应对自在。
他说的是实话，如果能坐拥差不多一些的文笔，在公关公司某得一职半位，那确实舒服快哉，毕竟作为服务公司，这里对文字的要求没那么高，而随着人才的渐失，如他一般的人也更少，他的专业和稀缺，会让他能够在这里很久很久。
只是很久之后呢？
或许老油条和小油条的区别就在于：老油条从来不会考虑未来和明天哪个先到，而小油条还油光锃亮，自以为自己前途闪亮，急于在还可以的时间，抓紧离开，把自己卖掉。
至于所谓的文学理想，新闻理想，似乎已经太过遥远，遥远到，我已许久没能正经地写自己想写的东西，文字净是生疏与沧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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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内容创作者的七情六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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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心花怒放赵大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