媒体的三种功能:信使·指南·娱乐

  父亲给我说过他小时候看电影的故事。夏天的夜晚，晒谷坪上架起一个电影银幕，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，密密地坐在下面，银幕中英雄鬼子斗智斗勇，大家在下面哈哈大笑，一晚上一眨眼就过去了。

  我们来类似地想象一下，你，我，他，全世界所有的人密密麻麻站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之上，每个人只能看见身边有限的人群，这里面有他的亲戚朋友，有他熟悉了解的人，但几十米开外，几百米，甚至更远处的人群对他就等同空白，只是一个模糊抽象的背景。幸好，人群上空有一面巨大的屏幕，屏幕里出现了那些远处的陌生人。这个屏幕让人群彼此了解，让他们感到宽慰。它就是媒体。媒体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上，如同头顶的屏幕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，把他们变成一个想象中的共同体。

  这时人们把这个屏幕奉为公器，希望这个屏幕真实、客观、准确；希望这个屏幕能反映出世界的格局、时代的潮流；希望这个屏幕让人们看见光明，也看见黑暗，看见智慧，也看见愚昧。希望它成为一个忠实的信使，把远方的消息带给我们，把整个世界带给我们。这就是作为信使的媒体。这就是媒体的理想。

  随着屏幕控制了人群的目光，随着它意识到自己的力量，随着它指引起生活的方向，信使成为指南，屏幕上出现形形色色的箭头，广场上的人群紧跟不舍，一股股潮流拥挤在各个方向：《瑞丽》和《时尚》向新潮女性们传授多色复合眼影的知识，附带建议了今春将流行皮革；财经杂志告诉我们，现代成功人士应当以车代步，如果这已成为共识，您还应当考虑保护自然，某品牌推出了后现代设计的环保款是最时尚的选择；文化杂志批评A又鼓吹B，不厌其烦地列举某某族必看地电影、书和他们爱去的经典酒吧；电视的广告展示出女士应该向什么样的男人暗送秋波，以什么样地话题靠近他，并散发香水的魅力……这些够么❓屏幕中过着标准幸福生活的人士应该穿什么，看什么，谈什么，在哪里约会什么人，用什么样的香水，开什么样的汽车……媒体正在提供空前详细的生活细节，新股美满，诱惑无限。这些足够了。足够让屏幕成功蛊惑它的观众。足够让屏幕上被建构地虚拟世界反过来建构我们的真实生活。这是作为指南的媒体。它是多么成功的指南啊。让人们追随，让人们颠倒，可它还是那个把真实世界带到我们眼前的忠实信使么？！

  我们已经不能凭借屏幕得到整个世界的清晰图像。世界在屏幕里被重新建构了，有时候，我们尚且清醒地意识到屏幕的世界与真实的世界不同，可有时候，我们会难以分辨直至懒于分辨。媒体和人群就此顺利完成了共谋，人群需要出离生活的异常，需要无关自身的嘲弄，需要点缀日常的戏剧。于是，头顶的屏幕，最终成为人的娱乐工具。这是作为娱乐的媒体。我们看见马加爵的被某卫视变成电视短剧放入娱乐节目；我们观看伊拉克战争的全程记录如观看好莱坞大片；我们被教导处理新闻一定要找出事件矛盾挑出新闻卖点……我们在消费媒体，媒体也在制造东西被我们消费。我们在生活中找出戏剧因素，媒体让我们自身成为角色。人们欣赏着这些不自然的报道，欣赏着屏幕上的娱乐节目。与真实的无限接近是媒介作为公器的目标，作为信使地责任。而现实的操作中，娱乐人群已经无可争辩地成为媒体地主要内容。大屏幕上天天滚动上演着一部部来自生活新鲜热辣地悲喜片肥皂剧。而人群依然在仰望。

  媒体的三种功能已经总结完毕。我们希望这信使，追求着指南，制造着娱乐。媒体随着现代社会一起飞速向前，这三个功能的方向却彼此南辕北辙，冲突不休。最后的媒体又会变成什么样？这是我提出来愿与各位共同思考的问题。唯一不变的是，我们正一同站在广场上，我们仍然渴望对远的了解，那个屏幕，始终在我们的头顶上方。